当代家长有一个普遍现象:
为了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,在孩子还没出生时,孩子的教育工作就已经安排妥当。
孩子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,开始胎教;
2岁不到,学早教;
3岁不到,送幼儿园;
4岁不到,报7、8个兴趣班。
父母恨不得孩子脚踩风火轮,手持乾坤圈,在人生的起跑线上展现出高铁般的时速。
但有一个爸爸,他却变着法,让孩子慢下来。
儿子到了上幼儿园年龄,他拉着不让上;
儿子考上名牌小学,他让孩子转去普通学校;
儿子想报兴趣班,他说那还不如去玩泥巴。
可他越是阻挠,他的孩子却越是成功。他的小孩不仅考上了全台湾最好的高中,后面还考上了全台湾最好的大学,并且选了自己最喜欢的设计专业。
这个爸爸,是台湾天才漫画家——朱德庸。
1、第一次知道朱德庸的名字,是因为电视剧《粉红女郎》。剧前的小漫画配合逗乐的故事情节再加上有趣的人物形象,总是惹人捧腹大笑。
而拥有大批忠实读者的他却不像人们口中说的那般“幽默风趣”。
他坦言,每次接受采访前,他就会感到不安,就像本来一个人好好地住在玻璃屋里面,却不得不从玻璃屋里面钻出来。
这种现状持续至2003年,53岁的朱德庸,这个台湾最出名的漫画家才终于找到自己人生谜题的答案:他原来患有“亚斯伯格综合症”,一种泛自闭症障碍。
阿斯伯格综合征 (Asperser Syndrome, AS)
又名亚斯伯格综合症,一种慢性的神经系统发育障碍性疾病, 属于孤独症谱系障碍的一个常见的亚型。主要表现为社会交往障碍, 狭隘的兴趣, 重复刻板行为和动作发育不协调, 但具有与年龄相符的语言和部分认知功能,甚至还有个案有某方面的特殊才能。
在看到这个名字之后,朱德庸松了一口气,“我终于知道,原来我不是智障啊。”
在他的前半生中,这种病让他成为一个生活在玻璃球里的人,在汹涌而过的时间和人流中默默旁观。画画成为他所有积郁的出口,不吐不快,一不小心就是整整30年。
2、孤僻、不爱说话、不擅社交,这些都是童年留在他骨子里的印记。他说,“我会画画,是因为小时候受到的歧视,让我看清楚世界的假象。”
本片段选自朱德庸《那一刻我原谅了自己》,略有删减
我小时候一直很不快乐,非常非常不快乐。小时候我觉得世界不是我的,但我又跑不掉。不管是我有没有能力跑、懂不懂得跑,我都会卡在里面。
我去舅妈家,拿一个玻璃杯倒水喝,正要喝,舅妈过来,把杯子拿走:“这杯子很薄,很贵!”另换一个很粗、很厚的杯子给我。那种感觉是,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、一个人欢迎我。大人对我没有一丁点信心。
我对外面的世界没办法、没能力,只能回到我的世界。我的世界里,一个是画画,一个是虫子。院子里,所有的虫子我都玩过,那画面我现在都记得,一个小孩蹲在墙角,一下子跑到这个墙角,一下子跑到那个墙角。只有在虫子面前,我最自在,因为它们对我没有威胁感,也不会不接纳我。我不用在它们面前自卑,我和虫子是平等的。
我看人,像看虫子。我不喜欢人,很难参与人,人一多,我就不是我自己。我像一只海豚,放出一个讯号,又弹回来,没有回应——我和世界的交流是单向的。
小学五年级,我和一个同学去邮局,他很自信,跟我讲:“你去柜台问一下,××邮票出来没?如果没有,什么时候出?”我却从兜里掏出10块钱,那时是很大的钱,我递给他:“这10块钱给你,你不要叫我去问。”他看着我,眼神很奇怪,意思是,你问就好了,干吗给我钱?其实,掏钱出来,对我是一个很大的伤害,那等于说,我承认自己是一个完全无用的人。
你想,一个小孩,太小了,不知道怎么回事,一切事情告诉你,你是一个很蠢、很蠢的小孩,我很自卑。直到去年,我53岁,我终于知道我是亚斯伯格症,一种自闭症。那一刻起,我原谅了自己。
儿时的朱德庸,仿佛被卡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,自己出不去,别人也进不来。上帝关上了一扇门,同时打开了一扇窗。也是在那个时候,他迷上了画画。
对朱德庸而言,自闭症黑白了他的童年生活,却也成就了他一生的七彩梦想。
3、从记事起,朱德庸的父亲的陪伴便一直很少。朱德庸表示,在他的印象里,父亲永远是安安静静,也从来没有逼迫他做任何事情。
他从没像其他父亲一样,向自己的儿子传授人际间的规则,也不会和儿子坐下来聊天。周日、放假,父亲没有应酬,便呆在院子里,修家里所有的东西。拖鞋坏了他修,伞坏了他修。
但朱德庸始终都觉得,与父亲有种淡淡的疏离感,好像总隔着些什么。
直到53岁那年,朱德庸得知自己患了一种疾病——“亚斯伯格综合症”。他才想明白,父亲或许和自己患了同样的自闭症,他不是不在意自己的儿子,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陪伴儿子,也不知道如何主动与儿子交流。
但另一面,父亲又给予了他高度的自由。“你是这样,那便让你这样。”也正是父亲这种无为的做法,才造就了朱德庸后来的有为。
自由和快乐,对于童年的朱德庸而言,他幸运地拥有了前者,却不幸地失去了后者。也因此,他曾在内心,无比坚定地告诉自己:“倘若,有一天我的孩子与我相见了,我定不会让他经历和自己一样不快乐的童年。”
4、相对于外面的热热闹闹,朱德庸更愿意安静地宅在家里,沉浸于自己的世界。养猫、画画、听音乐,是他钟爱的生活方式。
后来的朱德庸,大学就发表了自己的漫画。《双响炮》、《涩女郎》和《醋溜族》,一部接一部的都市喜剧,风靡海峡两岸。
在收获了名气的同时,他还收获了一份美满的爱情。婚后的他特别害怕成为爸爸,只是儿子还是如期而至。很长一段时间里,朱德庸被迫以爸爸的身份,参与儿子的成长。
“儿子会不会也和自己童年一样,每天挣扎在痛苦当中?”他常常担忧。但随着儿子一天天长大,他发现,原来自己的儿子,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脆弱。
有一回,负责送儿子上学的朱德庸睡过了头。儿子自己穿好校服,背好书包,站在他床边,叫醒了他。朱德庸看了一眼穿戴整齐的儿子,懒洋洋地说:“儿子,干脆你今天请假不要上学算了。”说完,倒头又睡。结果,儿子哇哇大哭,说:“爸爸,醒醒呀,我要上学,我要去上学。”
儿子不仅喜欢上学,在人际交往方面,也非常积极主动。记得,有一回他们去一个餐厅吃饭。儿子发现餐厅有个吧台,就自己跑到吧台跟酒保聊天,甚至还跟旁边的客人聊天,一点都不害羞。与他的不善交际不同,儿子天生对这个世界的热情和喜爱,感染了他。
朱德庸感慨,陪伴儿子的每一个过程,是他的庆幸,也是他与自己童年和解的契机。
看着儿子玩耍嬉闹,仿佛自己儿时的记忆“从大脑的阁楼深处一点一点地被清扫出来,儿子就是我的心理医生,是他治好了我的心理疾病。”并且,儿子一直在用行动告诉他,“老爸你不必担心,我不会像你那样有那么多障碍,我过得很好”。
是儿子让他原谅了过去的自己,也同过去的痛苦,一一告别。
后 记
在近6700万的自闭症群体里,朱德庸是幸运的,他有漫画天赋、自己热爱的事业,更有家人温馨的陪伴。但又有多少人可以这么“幸运”?
据研究调查:
约1/3的自闭症患者无言语能力
近一半的自闭症患者缺乏自我保护能力
6岁至15岁的自闭症儿童中,有近2/3曾被欺负过。
近28%的8岁儿童有自伤行为,最常见的是撞头、咬手臂和抓挠皮肤。
目前,自闭症的病因尚不明确,也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治愈障碍本身。研究和临床实践证实通过教育训练、行为矫正可以改善患者的社会交往行为、言语交流和非言语交流、日常生活技能以及适应行为。
2-6岁是一个黄金干预期,抓住这段时间能更大程度地改善患儿预后。年纪越小,神经发育的可塑性越强,干预效果与干预的开始时间密切相关。
所以如果在婴幼儿时期就发现儿童发育异常的征兆,就要早做诊断,尽早进行干预。
同时,他们所面临的困难不仅仅只是来自于他们与生俱来的特质,还有源于家庭、学校、社会对这些特质的误解与不接纳。
正常发育人群其实也都或多或少有一些“孤独症特质”,国际孤独症研究会主席巴伦·科恩认为。抛开医学角度,我们和他们之间的界限或许就没有那么的清晰。认识这些特点,是我们接纳和帮助他们的开始。